沈绣婉按照金城的嘱咐,对她撒了谎:“我叫何婉婉,母亲是苏杭一带的绣娘,我奉她之命,来燕京探望亲戚,顺便找找门路,卖几副她亲手绣的绣品,只在这里略待半个月。”悦

陈蓉拉着她的手,细细打量她的容貌,越看越是喜欢。

她慈爱道:“可有落脚的地方?若是没有,不如去我家里住,我家里的几间客房都还空着。我大儿子出国留洋去了,小儿子就在燕京读大学,你们年纪相仿,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。”

沈绣婉谢过她的好意,称自己暂时住在亲戚家。

两人相谈甚欢,陈蓉请她吃了香积寺的素斋,约定明天早上九点在百花胡同的珍珠咖啡店见面,她想瞧瞧她母亲的绣品。

回到傅公馆,沈绣婉从自己的绣品里面挑出了两副好的,打算用来充当“母亲的绣品”。

她很喜欢陈蓉,这样年长慈悲又愿意欣赏她的女性,是她来到燕京之后遇到的第一位,今天在香积寺相遇,她们渐渐熟稔的时候,陈蓉握着她的手叮嘱她不要见外,唤她“陈姨”就行,她则怜爱地唤她“阿婉”。

这令沈绣婉想到自己的妈妈。悦

妈妈也喜欢唤她“阿婉”。

她包好绣品,见傅金城进来,不禁问道:“爸回东北了吗?”

傅金城在沙发上坐了,微一颔首。

沈绣婉又道:“金城,我不明白,为什么我要对陈姨撒谎。”

傅金城看向她,吸了一口手里的烟。

她称呼陈蓉——陈姨。

他唇角多了些弧度,却不知是欣慰还是讥讽。悦

房间角落里的那面纯银雕花全身镜擦得很亮,镜子里,穿着旗袍的少女袅娜清瘦,盘起的乌发温润而有光泽,白皙的脸颊泛着粉,连落在她身上的暮色都仿佛成了珍珠的色泽。

傅金城坐在那里,一身量体而裁的黑色暗纹西装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姿,银色袖扣折射出金属寒芒,高挺的鼻梁仍旧架着那副金丝眼镜,镜片的光遮住了他漂亮狭长的眼眸,他的一切都是那么冰冷而不真切。

黄昏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在两人之间切割开一道天然的屏障。

见傅金城没有回答,沈绣婉越过那道昏光,轻柔地靠在沙发扶手旁:“金城?”

傅金城顺势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抱进怀里,微微倾身,另一只手将香烟揿灭在玻璃烟灰缸里。

他低头吻了吻她鼻梁上那一粒朱砂小痣:“我自有道理,你只需要听话就好。”

沈绣婉脑海中有什么东西闪过,令她有些不安。悦

可一闪而过之后,只剩下欢欣鼓舞,仿佛她不再是无用的花瓶。

她浑身一软,不争气地攀上男人的脖颈,乖巧而又热情地吻上他的薄唇。

她似乎已经融入了金城的世界。

也许他吃醋了

百花胡同的珍珠咖啡馆里,陈蓉t对沈绣婉带来的绣品赞不绝口。紅

她慷慨地出价五十块大洋,买下了这两幅绣品。

她得意道:“人人都说外国的工艺品好,我瞧着,还是咱们的工艺品更加精妙绝伦。像这样的刺绣,岂是那些洋人绣得出来的?”

沈绣婉用汤匙搅拌咖啡:“陈姨今天打算去哪儿玩?”

“我请你去隆兴戏院听曲儿,”陈蓉兴致盎然,“我在报纸上看了曲目,今天他们的当家花旦要唱《思凡》。”

“‘小尼姑年方二八,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’,”沈绣婉也来了兴趣,“正所谓‘男怕夜奔,女怕思凡’,这出戏最是讲究,要‘艳而不俗荡而不淫’,要春心萌动又要含蓄内敛,难唱得很。我在我家乡那边,就没见过几个唱得好的,今日倒是要跟着陈姨见识见识。”

陈蓉笑了起来,宠溺地点了点沈绣婉的鼻尖:“我跟那些官家太太玩不到一起去,跟你这个晚辈倒像是有说不完的话。阿婉今年多少岁?也该是思凡的年纪了吧?你家里可有给你相看人家?”

沈绣婉腼腆地低下头去。紅

她看着地面五彩斓的小方砖,想起金城的叮嘱,违心地撒谎道:“我妈还想再留我两年,因此不曾说人家。”

陈蓉便像是松了口气,白胖的脸上涌出更真切的笑容,起身把钞票放在桌上结账:“走,咱们两个看戏去。”

沈绣婉虽然嫁到燕京三年半,却并未好好见识过这座城市——

自然,她刚坐火车来的时候,傅爷爷曾叮嘱金城领她四处转转,可是金城政务繁忙,因此推脱掉了,后来也不曾再提。

她嫁给金城之后,婆母怕她出门丢人现眼,羞于让她外出见人,恨不能把她藏起来,就更没出来逛过。

沈绣婉跟着陈蓉进了隆兴戏院,才知道古老陈旧的戏院可以建造得这么金碧辉煌,连吃的茶水点心都价值不菲,那些达官显贵都待在幽雅私密的包房,甚至还有专人服侍!

听完了戏,陈蓉又领着她去逛街。紅

大街上车水马龙,各种商铺、洋行、饭店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