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,我永远是小傅!”

&esp;&esp;又有一位女同志挤了上来:“阿哥,我是橄榄坝的小秦,老早被团里的副指挥员非礼的时候,是你救了我,好人有好报,你安心治病,肯定会慢慢好起来的。”

&esp;&esp;“阿哥,我是小胡,对勿起,当年偷偷在女浴室外头动歪脑筋被你打得鼻青眼肿的就是我,要不是阿哥一顿打,我说不定老早进提篮桥劳改去了,哈哈哈哈。”

&esp;&esp;“东东阿哥,还记得我伐?我跟你从景洪走到昆明一起卧轨的,火车被阿拉逼得停了三天三夜,嗐,四川知青提到阿拉,只有两个字:服气!卧轨都没死成,生个毛病算啥,快点好起来呀。老早不是约好要去成都重庆吃火锅打麻将,打趴下老曹他们四川帮的嘛。”

&esp;&esp;“小赤佬过来,喊爷叔好,要不是爷叔当年命都不要了,你老子哪里回得来上海,你个小赤佬也不可能回到上海,快点喊人,这是景生阿哥,叫阿哥,声音响点!”

&esp;&esp;病房间里问候声笑声此起彼伏,忆苦思甜的时候,苦都不算什么苦了,除了死去的人,什么都能拿出来笑一笑。

&esp;&esp;“老顾啊,云南的上海知青讪记得侬感谢侬,侬要好好交!”临别前,老丁取下眼镜,擦了把泪,转头跟景生说,“小顾啊,好好照顾你爸。”

&esp;&esp;钞票到底还是留了下来,顾东文还没想好怎么钱尽其用,便让景生先去存起来。景生存好钱,在南京西路上海电视台对面的绿化带边上坐了一个多钟头,衬衫口袋里的存折像另一颗心脏,跳得他热血澎湃。上海的秋天和景洪完全不同,风是凉的,马路边上的银杏叶还没彻底变成金黄色,半锈不锈的,悬铃木的落叶刚刚开始随风纷飞。

&esp;&esp;顾北武说这个叫顾东文的男人,抚养他长大的父亲,这辈子都仰不愧于天,俯不怍于人。以前景生一直想成为顾北武那样的男人,考上好大学,有个好工作,结婚生子,让他爸放心,让姆妈安心,可他总觉得不得劲,好像硬挤上公交车后吊在把手上,脚却沾不到地。每次斯江佑宁他们谈论理想的时候,他羡慕她们眼里有光,他很清楚他预料中的那些未来并不能被称之为理想,那条路,是宽门,是坦途,却没有他想要看的风景。

&esp;&esp;现在他想成为顾东文这样的人,不是为了有人惦记他感谢他给他捐款,而是有一颗滚烫火热的心,不只是对家里人好。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终于完全理解斯江了。作为一个男人,他一直把眼光放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里,景生深觉惭愧。曾经因为母亲的遭遇,他以前觉得除了顾家人,其他人都是又蠢又坏或者麻木不仁的,除了他要保护的小世界,外头那个大世界是肮脏污浊溃败的。原来并不是,通过斯江,他和外面的世界产生了连接,但现在,他终于和整个世界和解了。他原谅了这个世界,原谅了这个世界上的人,虽然他们并不需要他的原谅。

&esp;&esp;有了喜欢的人,他想让她看见他存在。

&esp;&esp;有了喜欢他的人,他想让她看见他变得更好。

&esp;&esp;但有了崇敬的人后,他想拥抱这个世界。

&esp;&esp;——

&esp;&esp;这年立冬,礼拜二,是景生二十周岁生日。

&esp;&esp;礼拜天一大家子提前在肿瘤医院病房吃了景生的生日蛋糕。斯江和斯南买了气球和彩带,把病房装饰得十分喜庆,唱生日歌的时候,医生护士还以为是顾东文的生日。

&esp;&esp;夜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,版纳的凌队长来上海参加中山公园的反毒品展览,他代表缉毒大队来做报告,专程来探望顾东文。

&esp;&esp;“都是你的老战友们托我带来的,拿着拿着,”凌队拎着两个硕大的蛇皮袋来,里面有晒干的各种菌子,“都说菌子抗癌,譬如不如吃吃看,老顾,你还能吃东西不?”

&esp;&esp;顾东文哈哈大笑:“屁话,你现在带我回版纳,我随手能打趴下一排毒贩子,你信不信?”

&esp;&esp;“信!嗐,可以啊,瞧你这中气十足的。唉哟,顾景生长这么高了,坐坐坐,你站着我可得仰视你了。”黝黑矮瘦的凌队笑开来,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。

&esp;&esp;景生上次回景洪,害得凌队带着顾东文四处找他,有些难为情,便笑着问起他的工作来。

&esp;&esp;“老样子,忙,”凌队接过茶杯笑道,“和坏人作斗争嘛,没完没了。”

&esp;&esp;“你也四十五六吧,能退就退吧,”顾东文摇头,“还这么拼命干什么?老婆孩子该怨死了。”

&esp;&esp;“退个屁,我退了,下面一帮小孩怎么办?你还别说,干我们这行的,活到四十就是赚到,我已经赚了六年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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