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鹭是不怕打雷的。

她怕的只是在雷声之下突然出现的,身着白衣裳的人影。

祝如疏。

那闪电穿插着雷声在屋外轰鸣,将少年半张脸“轰”的一声点亮了,容颜瑰丽,却又苍白而冰冷,他的眉眼间都结起一层霜寒。

好似来之前一直神经紧绷着。

这才稍作调适。

不过好在桌上的灯盏是亮着的,便也不至于林鹭这么害怕。

雷声再度共鸣。

二人之间隔着雷鸣电闪落入屋内,好似划开了一道浅浅的分界线。

一明一暗。

她终于忍不住,在夜半的电闪雷鸣下,反扣住他的指尖,问他。

“你这几日去了何处,为何白日看不到人?”

祝如疏被扣紧指尖的一瞬便有几分愣神,随即一笑,缓缓道。

“师妹可是担心我?”

林鹭没好气,有几分咬牙切齿道。

“确实担心,若是你死外面了,我还要为你守活寡。”

少女一想,又“哦”了一声。

“应当是不用的,毕竟我还未曾入门。”

她曾为祝如疏穿上嫁衣两次。

可惜这人眼瞎也无福消受,一次都看不见。

少年闻言垂眸抚上她的发梢,眯起双眸微微笑。

“若是我死后你若敢嫁予旁人,就算是走到了奈何桥边,我也会将你拖下来。”

林鹭想骂此人变态。

可是她心中再一想,好似也符合祝如疏的想法。

现在已经算是潜移默化适应住了。

他无意识将从苍白的指尖递到少女唇边,反复揉搓,他的指尖冰冷极了,想才埋于雪中拿出来。

少女无意识张开小嘴,将他的指尖叼住,恶狠狠咬了下去,含糊不清道:“好啊。”

她将少年原本就苍白的指尖咬出一个红肿的牙印,才松口。

少年之只是弯起眉毛,心情看上去还不错。

林鹭有些不解:“你是感觉不到痛吗?”

她将他指尖咬成这样,他连眉毛都没皱一下。

但这也还算轻,就是他自己将手腕割伤,那鲜血恹恹而下,他神色都带着几分麻木。

看来是真的感受不到。

祝如疏答道:“不疼。”

没有什么东西是真的能让他感“觉到疼,就是当初那利剑插进他的腹部,他都未曾拧紧眉心。

林鹭说:“疼。”

“就算不疼,人血流多了会死。”

“会死你知不知道。”

祝如疏点头,他从前一直都觉得,生与死与他来说只是早一些解脱和晚一些解脱的区别罢了。

从前他不在意,现在好似有几分在意了。

因为有人一直在他耳边念叨。

不能死不能死,人死了就没有,伤害自己是会疼的。

他知道。

只是以前也从未有人同他这么说过。

祝如疏倒是嘴上说得乖:“知晓了。”

实际上林鹭知道,他这人就是下次还敢。

林鹭懒得管他,这人就是不能在耳边念多了,反正就算念,他也不听。

“所以这几日白天你都去何处了?”

祝如疏闻言微微一顿,却抿紧唇瓣不愿意说。

林鹭见他不说话,转头过去看他。

“你怎么…”

祝如疏的白裳上沾染着屋外的寒气,还带着前几日林鹭在他身上嗅到过的。

是新鲜的血腥气。

上一次嗅到她以为是自己错觉,要么就是祝如疏划伤手腕时,留下的气味。

她将少年的手拽过来,将他袖口拂上去,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,上面有几条刀痕,却已然结疤,不像是今日才有的新伤口。

少女倒吸一口气。

所以究竟是去哪儿了?

这人还真是安稳不下半刻钟。

林鹭知晓若是直接问,肯定也问不出什么,她只说。

“明日可以留在这里陪我吗?”

她心中生了不好的预感。

祝如疏垂眸,好似在温顺地“看”她,却一言不发,将薄唇抿紧了。

终是,摇了摇头。

有的事,他不能让她知晓。

林鹭问:“为何?你有什么要紧的事一定要去做吗?”

祝如疏点头:“有。”

少年又说。

“我来之前在房中沐浴过。”

却还是没办法将那血淋淋的气味洗干净。

林鹭一听更生气了。

“你还想瞒着我?”

她当真不想同祝如疏说话了。

此人真是可恶得令人发指。

少女赶紧将被褥掀开躺了上去,被子遮过头顶,在里面闷闷地同祝如疏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