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牵着她的手,替她牵起拖地的裙襟,跨过脚下的烈焰火盆。

分明,他同她拜了第三次高堂。

只是这一次,祝如疏心中才终是生出一种满足感。

这种感觉就像是将一只喜欢的兔子,便轻轻叼着她柔软的皮毛,衔在唇边,日日夜夜能盯着才是。

才知晓手中牵着的少女终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了。

只是谁也未曾知晓。

这条从少女房中到正厅的路,祝如疏究竟走了多少次。

他踩过多少步这合欢宗之内的路,又独自一个人跨过多少次火盆。

只是。

他们都说错了。

他并非旁人口中能很快认出路的人。

祝如疏自小起,就算是眼盲以前,便与旁人不同,他方向感极差。

需要很多时间去认那条路,究竟要到何处,究竟通往何处。

在御云峰之中便是这样,每一条路都在旁人不知晓之时,他便独自一人走过数次。

只是旁人却只道他天才。

就算瞎眼却也识得路途。

少年同她步入室内,在司仪的和礼声中拜高堂。

而高堂之上却空无一人。

他再同她对白叩首,耳旁是周遭人们热闹的祝辞声,吵杂至极。

而祝如疏只听得清少女微微屈身时,便随着动作锒铛作响的面帘。

只有他知晓。

他生来不拜天地和高堂。

拜的只是,这世上唯一同他有羁绊的神灵。

礼物

屋外鸦雀连天, 少女端坐在婚房内, 见着窗户外的天色逐渐黑透了。

偶而能见着窗户外冷清的月色合着幢幢树影。

昨日她趴在窗边看才知。

那绕窗楹栽下的桃枝竟生出了新芽。

她望着那新芽,竟好似见着春日后,漫枝桃香的景象。

有向春之势。

虽说是婚房。

此处却也是少女往日的寝殿中。

毕竟在所有人心中。

祝如疏都是“入赘”到合欢宗来的。

除了萧蓉,却也鲜少有人知晓祝如疏究竟是何种身份,

他们只知道。

祝如疏来之时手上套着绳索, 是宗主不知何处带来的俘虏。

他们还知晓。

宗主酷爱美人,且喜新厌旧, 无论是从何处带来的美人,都不奇怪。

若说只是一时兴起罢, 宗主还偏偏为了他将三宫六院全部遣散了。

若只是独宠也罢。

她竟也起了成婚的心思。

少女这殿中屋内原本就金碧辉煌,颇像暴发户, 极其铺张的大殿中。

如今金的加上红的, 着实耀眼。

装潢那日就险些将她眼睛亮瞎了。

那几人还信誓旦旦道。

“宗主定然会喜欢这个布置!”

林鹭:…

贵宗门当真是审美堪忧。

合欢宗内的婚俗向来是一切从简,甚至有些忌讳大操大办。

除了林鹭这人贵为一宗之主, 宗主成婚便是大家的事,自然也热闹几分。

便只是二人拜个堂, 祭司再简单说两句, 几乎也算是礼成。

如此也好,林鹭倒是落了个清闲。

林鹭独自一人坐婚房中有将近一个钟头了。

还好方才碧桃便为了送了吃食糕点垫肚子。

不然从晨起开始便滴米未进, 估计还未等祝如疏来, 她就要饿死在这里了。

林鹭有几分困倦,拂开面帘。

那面帘尾部坠着的吊坠饰品叮叮当当作响,宛若浅溪中,流水敲击在石面儿上, 在寂静的房中清脆极了。

露出少女被妆容修饰得有几分娇媚的容颜。

她头上得发饰也不轻。

若说最初进洞房之时她还有几分紧张, 但是一个时辰过去了, 这种紧张感早就被消磨殆尽了。

她坐得腰酸背痛。

才听着有人将门轻轻推开的声音。

林鹭这才赶快将面帘拉上。

那清冷透亮的月色从那人打开的房门缺口处,隐隐露出几分轮廓来。

“吱呀——”一声,门又被那人极轻地拉上了。

时日有些晚了。

少女分明一个时辰前还能听着屋外那些来客热闹的祝酒声,杯盏碰撞,觥筹交错,人声鼎沸。

倒是欢腾热闹。

她就在此处听着。

听着那声音越走越远,最终归于寂静,只剩着屋外众人头顶上那轮冰衾玉盘。

来人自然不是旁人,就是今夜的新郎。

屋中亮堂,红烛摇曳,在明灭的灯芯中衬着新娘娇丽的容颜。

还有其上贴着的,大红色的“喜”字。